村民代言「时代印记」，将农村生活推荐到城里

在2023年的丰年庆上，一场充满农村生活气息和时代印记的音乐盛宴轰动了全场。这是深耕和西三歌队结合村里的实际情况、共同策划的以「时代印记——将农村生活推荐到城里」为主题的演出。何为时代印记？何为农村生活？为何要推荐到城里去？面对种种疑问，西三歌队与16位村民同台演出，用一首又一首歌及歌曲背后村民的故事去回应这些疑问，生动地展现了村民的日常生活、以及他们所经历的时代变迁，耐人寻味。

· 脉 络 ·

演出之前的组织工作

2022年以来，深耕在广州市从化区良口镇北部村庄（仙娘溪、仙溪、长岌、乐明、北溪）开展工作，培育和支持多个村庄成立老年人协会，探索乡村互助养老服务，在多个村庄凝聚了一批关心村庄公共事务和热爱生活的阿叔阿姨。

在做村民组织工作的过程中，我们发现长岌的村民在音乐方面有着浓厚的兴趣，喜欢唱歌跳舞、吹拉弹唱等。于是，今年我们有意识地先后协助Ta们在村成立了广场舞队、锣鼓队、歌仔合唱队、电子琴队等以兴趣爱好为主的自组织，并在组织培育过程中，去推动在1个老年协会的框架下去协同发展4个以兴趣爱好为主的自组织，以此作为组织培育工作的一个切入点，去凝聚更多协会以外的村民参与到集体活动中去，培养Ta们的参与意识，达到1＋4＞5的协同效应；也借此去推动老年人协会的发展，丰富村民的日常生活。

到筹备丰年庆的时候，我们想到借此舞台去呈现农村老人的生活，也借此机会带着这群热爱音乐的村名骨干一起外出交流学习，激发Ta们对于在村做社区活动的想象力，推动组织的发展，为后续在村开展组织工作提供一些新思路。

在丰年庆开幕前的一个星期，深耕邀请西三歌队的蔡所来到村里，从专业的角度和村民一起讨论节目表演的细节，协助村民理顺演出的整体思路，针对不同节目提出相对应的建议。村民对于蔡所的到来也很高兴，因为蔡所能用吉他和他们的电子琴合奏，也能一起共唱他们那个年代的歌，在音乐上有很多的共同语言。阿叔们认为他是懂他们的。借这个机会，我们也和蔡所就丰年庆舞台布置、演出主题、节目安排等细节进行了讨论，确保演出的顺利进行。

· 广场舞队 ·

农村中老年妇女的互助小组

广场舞队

在丰年庆的「时代印记」演出中，一群穿着红色舞蹈服的阿姨跳了一支《祖国你好》。这是来自长岌的广场舞队。

“以前晚上都是在家看电视或者打瞌睡”、“刚开始只是试一下，结果跳着就上瘾了，跳完广场舞后，睡得好，以前一晚醒好几次”、“以前晚上要么打牌，要么就是看电视，现在天天来跳舞”、“在家玩手机，玩多了也无聊，现在开心快乐”……这是在广场舞队成立大会上，阿姨们有说有笑地讲述加入广场舞队前后的状态。在农村普遍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情况下，跳广场舞作为一种户外娱乐活动，不仅能强身健体，还是一种很好的社交方式，是农村妇女走出家门、参与集体活动的一个机会！

这一代六、七十岁的农村妇女普遍处于受压抑的状态：年轻时困在孩子身上，老了困在孙子身上，日常困在家务里，也困在一亩三分田里、困在村里。这只是农村生活的一部分。她们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我不会、我没有读过书、我不敢”等，缺乏展现自我的信心。这一代人也有她们这一代人的共同记忆。阿姨们平时跳的《北京的金山上》、《明天会更好》、《旧梦》等，包括在丰年庆跳的《祖国你好》，都是她们的共同记忆。阿姨们没有直接讲述她们所处时代的故事，却用一首又一首舞曲去呈现时代在她们身上留下的印记。

广场舞队在村里更像是一个中老年妇女互助小组的存在。广场舞队有一项规定是“不来跳舞得‘请假’”，这看似不太合理的规定却是一个暖心的细节。广场舞队的14个成员里面，大多数是留守老人和独居老人，负责牵头的阿姨说，“请假”是为了让大家能够相互关心，互相帮助，还举例子说：“比如前几天有个七十多岁的独居阿婆，因为牙龈肿痛没有来跳舞，也没有请假，我们就会去她家看一下什么情况，去关心她有没有摔倒呀。她也没有手机且耳聋，我们也会联系她的儿子去反映她的状况。她是我们主动拉她一起跳舞的。” 

我们鼓励阿姨们走出去，也支持她们迈出家门、登上丰年庆的舞台，去展示她们生命中那一部分被忽视、被牺牲、被压抑的活力，这也是推动组织里妇女赋权的重要部分。我们也通过开村民会议的形式，去协助她们理顺广场舞队的发展历程、解决现有的矛盾、促进共识的产生、明确舞队的宗旨等等，让这样有意义的小组能走得长远。

村里广场舞队的表演

· 锣鼓队 ·

打响老村庄的新活力

《锣鼓庆丰年》节目是由一群年近七旬且爱好音乐的阿叔带来的，用到的乐器是锣、鼓、镲和叮噹。

锣鼓队的成立和外出表演的过程中，深耕做的组织工作还是比较轻松的，这与村民的经验和锣鼓的发展史等有关。打锣鼓是长岌村的传统文化之一，流传已久，阿叔说他太公的时候就有了。每逢过年过节，阿叔们都会把锣鼓拿出来玩弄一番，增加点年味儿——但也就只有这点年味了。

聚焦到个人/群体经历过的某个时期上，印记则是痕迹。用歌唱或弹奏的形式，去呈现时代在个体/群体的某个生命时期的痕迹，同时也能唤醒其他个体/群体的记忆。打锣鼓与阿叔们的生命历程密切相关。阿叔平淡地说，虽然村里会锣鼓的人较多，但也只是集中在他们这个年龄段，年轻人都不学了，没人传承，出现了断层现象。在这个流动的时代，村民外流的现象更加严重，聚少离多是常态，年轻人学习打锣鼓的条件也是有限的，这可能也是“年轻人都不学了”的主要原因。或许打锣鼓只属于阿叔们这一代人的共同记忆，时代对年轻人的期望变了，以至于出现了无人传承的局面 。

活动结束后，阿叔们说很高兴能有这么一次外出表演、交流和学习的机会，希望我们能组织多几次。这是长岌村锣鼓“走出去”的一次实践，激发了村民在村里去推动自组织发展的内生动力。锣鼓队在“走出去”的同时，也在“引进来”。在和西三歌队同台表演的时候，阿叔们就关注到了西三歌队表演用到的非洲鼓。阿叔们回到村后，主动从多渠道去了解非洲鼓的信息，讨论非洲鼓怎么和村里的大锣鼓和电子琴去关联、碰撞和融合。

锣鼓队的阿叔们的主动性慢慢出来了，主动去链接资源，去带动其他村民参与进来，积极寻找深耕和村委等多方力量去支持锣鼓队这个自组织的发展，也主动张罗购买锣鼓等表演所需的乐器，在村子的公共活动上也比之前更有想法和动力了。

锣鼓队合影

· 歌仔合唱队 ·

把草、鸡、牛和生活都唱出来

歌仔合唱队现场表演

在思考村民能在丰年庆现场表演什么节目的时候，我们想到的是去展示村里的一些特色。揪着“特色”两个字，第一就想到了村里老一辈经常唱的民歌，想着是不是能整个歌仔合唱队？我们把合唱歌仔的想法告诉阿姨后，阿姨们说她们小时候就会唱了，见到什么就能唱什么，有人唱、有人还，结婚的时候甚至唱足三天三夜不停歇。当我们向阿姨们提议让她们去表演节目的时候，她们刚开始是抗拒的。她们有些会说“这种歌不好听，年轻人都不学了”、“这些歌都落后了，不符合时代潮流”、“我们不会唱，唱得不好听，不敢去”等话。

所以，在村里组织一个合唱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前期需要做很多的村民组织工作。要倾听她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有针对性的给她们做一些心理建设工作，及时提供支持，陪伴她们一起成长。

歌仔合唱队由四个平均年龄65岁的阿姨组成，其中两个阿姨有多次外出学习和表演的经历，所以她们并没有外出表演的压力，另外两个阿姨则都是第一次。我们先是找到了这两个积极且有经验的阿姨来作为合唱队的牵头人，让她们去带动另外两个阿姨参与其中。而我们则在外部做一些协助支持工作，推动合唱队的成立、排练和表演等，也发挥着链接外部资源给到合唱队的作用。

歌仔队排练

就在表演开始的前几天，蔡所协助阿姨们确定合唱的曲目、节目的排序和现场配乐等。当时，因为歌仔有很多，所以我们给了阿姨们一个选歌的大方向是“庆丰收”，阿姨们也就着这个方向确定了《草》、《围》、《茶》、《鸡》、《牛》、《番薯》、《芋头》、《谷》、《好年华》这九首，前八首唱的都是村里随处可见的家禽、农作物、村民的热情好客，描绘出一个丰收的场景；而最后一首则是一位阿姨从她个人的视角出发，为我们机构创作的。第一次看到这首歌的时候我有被感动到。当问到阿姨歌词里唱的是什么的时侯，她说了“生态种植”、“老年协会”、“爸妈食堂”、“搞活动”等关键词，唱的是深耕这些年在村里做的部分事情，即社区经济板块里面的生态种植和养老板块的工作。

· 电子琴队 ·

村里的浪潮带到了城市现场

电子琴队现场

一个老人、一把老琴、一首老歌，一股浪潮。电子琴队在「时代印记」中共同奏响的是老歌《渴望》。

电子琴队演出现场

2023年下半年，深耕了解到长岌的老年人协会对于做社区活动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动性后，决定去推动这个组织更进一步发展，于是协助老年人协会举办了一场乡村音乐会。在音乐会上，一位村民用电子琴弹奏了一首八十年代的经典老歌《渴望》。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音乐会结束之后的几天里，村里掀起了一股学电子琴的浪潮，八、九个村民先后也买了电子琴，并聚在一起互相交流学习。我们看到村里这群年近七旬的老人，在音乐方面还能如此富有激情，有几个甚至之前没有接触过乐器，所以就决定推一把，让这种兴趣爱好团体能够更好地发展起来，让他们能娱乐自己的同时也能给村庄带来一些活力。   

2023年的最后两个月，深耕协助他们成立了电子琴队，促进他们互相交流学习，也会邀请他们参与邻村的文艺汇演中去，以赛促学。在平时的交谈中，我们也会发现阿叔们对于电子琴的功能键都不懂、部分人还在单手弹奏、在抖音上自学乐谱等现象，面对这种情况，我们积极链接音乐相关的资源。于是，在这次丰年庆活动上，深耕借此对外招募音乐相关的志愿者，希望外面的人能关注到村里这群热爱音乐的老人们、进村教这些老人学习电子琴。

通过这次丰年庆的表演，弹电子琴的阿叔们比之前更加团结了，有明确的发展目标，即通过电子琴去影响更多的村民，包括邻近的村子。村民能叔讲了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他说走出去，既能看到别人，也能看到自己。意思是外出表演，既能看到别人表演的节目中值得学习和借鉴的部分，也能通过表演去看清楚自身不足的地方，听取别人的意见和建议。

· 未完成 ·

演出之后的组织工作

丰年庆活动结束后，我们和村民骨干一起聊了Ta们外出表演的感受、观察、发现和思考，讨论哪一部分对Ta们来说是印象深刻的、有学习的、且回村之后能去实践的。

丰年庆活动是一个关键节点，对于村民来说，拓宽了Ta们的想象力、激发了内生动力；对于深耕来说，是一次对外交流和展示工作成效的机会，也是对这一年来在组织培育工作探索的小结，明确了接下来与村民一同在音乐方面探索的工作方向；对于外面的伙伴来说，更多了解到深耕在村的一些实践探索，了解到村民的精神样貌，也让Ta们看到了之后可能一同参与探索的空间。

我们也在想，像广场舞队、电子琴队、歌仔合唱队、锣鼓队等娱乐性质的自组织与老年协会/村庄/村民/机构/外面的伙伴之间能发展出什么样的关系。现有的“1＋4”只是暂时的，因为我们也正在和村民一起探索社区剧场，那是否会产生剧场表演队、是否会发展出“1＋5”甚至是其他的新模式？值得期待。

除此之外，在培育农村自组织、乡村互助养老、城乡互动等问题上，深耕不只是和村民探讨在村里能做些什么，也希望邀请外面关注农村、关注留守老人的伙伴可以一起参与其中，一起探索农村发展的新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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